韦抬起头来,那张成熟峻厉的面庞早已漫上了霜雪褶皱。这是时间的雕刻和残忍,可也是法外开恩。
“寡人无需你陪!”嬴政一道震声,把漆暗夜色划破成了苍冷裂帛。罅隙绵长。
那人要真想陪,这么多年又做什么去了?
从来不过是借口说辞罢了。
就像当初邯郸那夜,落在他额上安抚的冰凉的吻,说好了会回来接他,说好了一眨眼,他们就能再重聚。
可他清醒在千万个夜里,眨了数亿次的眼,生怕错过一道追风赶月的匆匆身影,最后等来的还不是漫无边际永没尽头的沉沉失望。
就像后来咸阳那夜,落在他唇上辗转的火热的吻,带着燃烧夜色的烈烈□□,最后终结于一段清醒。说着“王上误会了”,说着“老夫错认成了府中姬妾”,可在两额相抵呼吸交缠的迷蒙那时,他明明听到了那人茫然无奈愁思百结的一声低叹。
“政儿……”
他该是认得他的,又或是……心底也有他的。
可为什么一清醒,就能什么都不认了?!
嬴政不甘心。
不甘心。
“对你来说,我究竟是什么?”
他没有问仲父,没有问文信侯,他只是问吕不韦这么一个没有其他附着身份的本质的人。
如果他们不是君臣,不是“父子”,他们之间……可会有一丝星火希望?
他问过千万次,可吕不韦始终没有给他一个回答。
从一开始就没有。
青铜鹿角上摇曳的两支烛火静了下来,静到地板的尘埃里,只留呼吸还在偌大宫殿中翻卷着风波,像是浸溺在漩涡深海里。幽沉死寂。
嬴政盯着吕不韦,死守着一个回答。
那人之所以能安然无恙活到今日,全是因为他这个君主还念着功德和旧情。什么时候连旧情都没了,功德也就不重要了,“文信侯”的存在也会在人间和史书上一笔封杀。
他不希望和那人走至鱼死网破的地步。
从来不是他在逼吕不韦。
而是吕不韦在逼他。
“……”
吕不韦沉沉看着他,临别前的万言千语只化为一句话。
如万波惊腾,最后被谋杀在一段茫茫无声。
他说。
“你是王。”
嬴政怔怔看着他,那人背影依旧威立高大,可这刻却有了他解读不出的颓然沧桑。
那是一种不可奈何,也是种束手无策。
或许对吕不韦来说,在所谓的“政儿”之前,他先是个君王。从前是,以后也是。
一切问题都没了意义。塌成了废墟。
嬴政端坐于高榻之上,身形依旧挺耸笔直,紧绷成了刀刻的角度。维持着王者的傲气。
他目视着吕不韦步步离去,眼底幽深暗沉,如坍圮着百丈深渊。吞噬所有,淹没所有。
纵使为王又如何。
这世上没那么多殊途同归。
更多的永是分道扬镳背对而立形同陌路。
殿外络纬啼着银墙金井阑,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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