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贞娘,我今儿觉着身上很好,你不必——”
掉了漆的雕花木床上堆着床褐色被褥,床褥间,两眼凹陷的妇人艰难抬头,欲拦住身侧穿着粉色宫衣的少女。
“不妨事,儿有分寸,”见妇人喘气困难,贞阳忙出声打断,“掖庭新进一批宫人,生面孔多,儿作宫女装扮,由浣衣局的如芳姑姑带路,药署的人不会为难。”
她弯膝半蹲,替床榻上痛苦呻.吟的妇人掖好被角,怕妇人再出言相劝,安抚性地拍拍被面,起身放下青布帐幔,快步走到外间。
守在外间门口的哑嬷嬷看见贞阳出来,局促地在身侧搓搓手,迎上来,两手左右摆着比划。
贞阳跟哑嬷嬷朝夕相处十多年,一看就明白了。
也是不想让她去。
她心内叹息,她又何尝想去?
离苑的人在宫里是最末等的存在,出去了,连洒扫的小太监都敢唾面羞辱。
如果有的选,她宁死都不愿出去受人白眼。
可如今阿娘烧得下不了床,土法子用尽也无济于事,眼看着已烧得神智不清,再不搞点药来把热度降下去,怕是性命不保。
哑嬷嬷口不能言,一向只负责给她们母女取饭浣衣,让她去讨药,简直强人所难。
贞阳握住哑嬷嬷的手,嘱咐她留心阿娘,打开房门,走了出去。
外面空旷,往上看是天高云阔,往下看是满目荒凉。
这也没办法,离苑位于冷宫深处,是整个宫中最偏僻的一所小院子。
小院子里住着罪妃,景况自然好不到哪里去。
晨钟敲响,沉寂一夜的宫廷逐渐泛起生气。
贞阳踩着处处裂缝的砖地,深吸口气,搓搓脸挤出笑容,这才小跑着奔向院门。
出门沿着巷道走出百来米,一转弯却遇上几个拎着扫帚往离苑来的绿衣小太监。
小太监们拢着袖子打着哈欠,脚下步子不紧不慢,懒洋洋的。贞阳躲避不及,只好就地停下,垂着手贴墙站了。
绿衣袍角飘到跟前,略作停顿,有人顶着尖细的嗓音问:“这婢子瞅着脸生,打哪来呀?”
贞阳一颗心提到嗓子眼,急中生智间,脱口而出道:“回中贵人,奴婢新近进宫,刚从离苑送衣服出来。”
中贵人的称呼对一个扫地小太监来说,过于抬举了。但谁不爱听奉承?小太监们闻言,互相推笑不迭。
于是有人温声说:“原是浣衣局的,行了,回去复命吧。”
贞阳应声是,低着头匆匆走开。
身后小太监们犹在嬉笑,这个说“此次新进宫的倒还算有个模样出挑的”,那个说“这便看对眼了?好办得很,明儿向干爹求个恩典,讨回房去”,说罢,又是一阵哄笑。
她攥紧手指,权当没听见。
老皇帝不问政事多年,又对身边的大太监极为宠信,整座皇宫早已成为宦官的天下。
阿娘说过,在宫里,得罪谁,也别得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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